雪地殿下

父母就孩子教育方针的一次谈话

老父亲十分愧疚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   蓝忘机和魏无羡带着一群世家子弟行了一阵，临近天黑之时，赶到了他们寄放狗和驴的那座城。

    城中灯火通明，人声喧闹。这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魏无羡对花驴子张开双手，喊道：“小苹果！”小苹果狂怒地冲他大叫，随即，魏无羡听到一阵犬吠，立即蹿到蓝忘机身后。

    仙子也冲了过来，一狗一驴对峙着，相互龇牙。

    阿梦快乐地左拥右抱，一会儿就哄好了两只，小苹果虽然还是一脸鄙夷的样子，但好歹没有再尥蹶子，把仙子踢出个好歹。仙子也不再试图咬小苹果 一口报仇，摇着尾巴拼命往上蹿高试图舔一舔阿梦的脸——而且他再努努力很可能办得到，因为阿梦变矮了一截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仙子别舔我身上可不知道沾了什么玩意儿……小苹果你也乖啦一会我给你准备一兜苹果，你爱怎么吃怎么吃！”要说原本阿梦和小苹果是不大熟悉的，主要他也不骑。但是这回蓝家小辈带着小苹果一路走来，阿梦被它那种为了吃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、吊着一个苹果就可以甩掉 的追杀、而且一边逃命还能抽空啃苹果的心态折服了，本着众生平等的心态，将小苹果列入了自己在吃货行业的同志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，阿梦你不是说不要互相伤害吗？”金凌一言难尽地往回拽自家狗子，“你居然就这样认可了小苹果这种名字？”

    “小苹果怎么啦，它爱吃苹果就叫小苹果喽，这名字多贴切，可比你那条狗叫什么仙子强出十八条街！”景仪原本是和欧阳子真头碰头研究客栈的菜牌子，一听到这个话题居然又提起来了，马上回头参战。

    魏无羡见狗被拽住，稍微放松一点，扒着蓝忘机的背探出头来插嘴：“仙子？这该不会是江澄取的名字吧，听着和茉莉妃妃小爱完全是一个风格啊？”

    “茉莉、妃妃……小爱？”欧阳子真顿时想歪了，面色通红以手握拳装作咳嗽，用袖子挡了挡脸，“想不到江宗主也是怜香惜玉之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，江澄你看，任谁一听都会误以为是勾栏名将的名字啊！”

    “闭嘴。”江澄在小辈面前还是要端一端架子的，怼了一句就把这话题放下了，“阿梦金凌，去把自己收拾一下，一身腌臜玩意儿留着下饭吗？”说罢自己也甩袍上楼。

    “都去清理。”蓝忘机淡声道。

    众小辈无人敢违背，也不敢对着含光君嘻嘻哈哈，皆施礼退下不提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两人简单清洗了一下，期间自然免不了挨挨蹭蹭，蓝忘机花了老大力气才把魏无羡按住，老实坐下让他束发，顺便交流一些细节。

    两人交谈不过一会儿，菜上来了，酒也上来了。

    魏无羡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，几乎大半都是红辣辣的。

    他留意蓝忘机的下筷，发现他多动的是清淡的菜色，偶尔才伸向鲜红的盘子，入口亦是面不改色，心中微微一动。

    蓝忘机注意到他的目光，问道：“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慢慢地斟了一杯酒，道：“想人陪我喝酒了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蓝忘机略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。

    魏无羡心知，蓝忘机一定还存有上次的阴影，百思不得其解，到底自己喝醉的时候干了什么，须得他煽风点火哄一把。但又不能把意图表露得太过明显，便先佯作按下不提，自己仰头把这杯酒饮了，叹道：“我心里郁结得很。”

    蓝忘机又抬起眼帘，反问道：“你郁结。”无论是发问、还是反问，他的语气听起来都平淡无波。

    魏无羡提起一个话题：“蓝湛，先前在义城，阿梦是不是瞒着什么事没讲？”

    蓝忘机手顿了顿：“薛洋死状诡谲，他行事未免过于狠辣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了然。当年为了他行事风格，蓝忘机也和他不知争执了多少次。阿梦这孩子，几乎不管世俗道德观念的影响，言行举止都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，偏偏他还拥有去实践的能力。蓝湛乍然撞见，肯定会出言反对。

    但他总不能任由两人埋下心结：“我也没有亲自看到，不好擅作结论，但我知道，阿梦本性良善，自有一杆秤在心间。他也许看事做事太绝对，但那是因为他还不懂，好好教他，他总能听进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已知他心有底线。只是，你可知他到底用的何种术法？”

    魏婴：“你别担心，他真没有修习鬼道，不如说他根本和我是相反的体质。阿梦体质特殊，更容易受到怨气、阴气、戾气种种负面能量的影响，是绝对不能像我这样修习鬼道的。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，有些事还要靠你多在意。阿梦如今比起活人更像灵体，他原该完全受到我的影响和约束，只是我返回人世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，竟让他得到了更自由的权限，这也是在大梵山我们分开行动竟然毫无影响，才发现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意外？”事情可能关系到魏婴的安危，立即引起了蓝忘机注意。

    魏婴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不愿意骗他：“你知道的，若阿梦只有我一个人的气息，天道会默认为是我的一个分身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。但是那天，我们找回最后一片魂魄的时候，上面沾到了很浓的第二个人的气息，我的魂魄自行补全了，多出来的一份气息就被‘不完整’的阿梦灵体吸收了，所以……总之他现在气息和我有了区别，天道将他判断成一个新的独立魂魄了。”

    蓝忘机突然全身僵硬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。他想起那次入定的时候他做的梦。那竟然不是梦吗？原来他体内真的不知不觉保存了一片魏婴的灵魂？

    魏婴没有发现蓝湛的异常，继续说道：“原先阿梦作为我的一部分，结构稳定是受我约束的。  但这样一来，他本质更像是不完整的灵体，天之道，损有余而补不足，所以他会不自觉的吸收其他类似的东西。上次他受戾气侵扰也是这样，这次被阴气影响也是一样，如果不能及时清理，积累的多了，恐怕不仅要影响他的心性，连身体都会崩溃。这种内情，为了阿梦的安全，绝不能泄露出去，我如今告诉你，也是盼着你帮我想想办法，一来是如何更快的帮他清除外部影响，二来，若我顾及不到的时候，劳烦你也多看着他。”

    魏婴并不知道蓝忘机做过那样的梦，他没有说出阿梦体内第二种气息就是来自蓝忘机。不为了别的，他只是不希望蓝忘机为此又增加负担：“蓝湛， 阿梦或者有什么行为不妥。他心智尚且稚嫩，接触此世人伦也不到一年，我知道你是担心他走了偏路，但慢慢教他，不要对他心怀偏见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蓝忘机看着他，默然半晌，忽然挽袖探手，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。然后，举杯慢慢地饮了下去。

    上次喝酒，魏无羡没仔细看他的神情，这次却特意留心了。蓝忘机喝酒的时候是闭着眼的，微微蹙眉，一杯饮尽，不易觉察地抿了抿嘴，这才睁开眼睛。眼波之中，还会浮现一层浅浅的水光。

    魏无羡在桌边托起了腮，心中开始默数。数到第八声时，蓝忘机放下酒杯，扶了扶额头，缓缓地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一阵奇异的兴奋涌上魏无羡心头。果然是先睡再醉！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小辈们在楼下凑了一桌，阿梦知道江澄是肯定不乐意去跟忘羡二人搅和，所以自觉拉着金凌留下陪江澄吃饭。

    “这菜色是谁吩咐的啊，居然都是云梦口味的。”金凌也不是没吃过，就是大小姐脾气犯了要嘟囔几句，阿梦笑眯眯给他夹了一块红烧排骨，“也有不辣的，多吃点。要是不喜欢，你也像子真他们一样早点看好菜单，自己叫几个喜欢的菜色啊。”

    金凌本来挺得意，不过看一眼阿梦变嫩的小脸，忽然一种兄长的责任感涌上来，刷刷给阿梦夹了堆起来一碗的菜，以示关怀。不过他哪照顾过人，夹进来一筷子能有多半是葱姜蒜，阿梦哭笑不得，连喊“够了够了”。

    江澄吃了点意思意思就没再动筷子，静静看着两个孩子，露出一点笑意：“阿梦，我跟你爹爹说过了，回去就给你上族谱，以后你就是云梦江氏嫡传首徒了。抱山一脉，你爹爹自会禀报。”

    阿梦不过筷子尖一顿，自然而然地回：“好呀。”

    干咳了一声，江澄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给蓝二说好话的一天：“蓝忘机，他本来就天天摆着一副臭脸，以前你爹爹天天跟他吵架，谁都以为他讨厌你爹爹讨厌得不得了，最后还不是有今天。其实他说了什么难听的，也没有什么恶意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江澄只是怕孩子心里不好过罢了。

    阿梦笑了笑：“我跟他不熟，他说话自然不客气，这不是人之常情吗？谁在世上能讨得所有人喜欢呢，我有羡哥哥、舅舅和阿凌就好啦！”

    金凌其实没听明白舅舅说话的言下之意，啃完一块排骨插话道：“阿梦你在外面那样喊他是怕别人发现你们关系吗？可是这就我们几个，我发现你真的从没喊过他爹爹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说过啊，他看着和我一样大，我哪喊得出来哈哈哈哈。他自己答应我就一直喊他羡哥哥的！”阿梦岔开话题开起了玩笑。

    江澄见状心里对蓝忘机不满更甚，只是看孩子不愿多谈，挥手赶人道：“吃完了？你们下去跟那帮小的玩吧，我累了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一群小辈在吃吃喝喝玩玩闹闹。

    他们正行酒令行得欢，蓝家几名小辈偷着喝酒，一直有人盯着二楼楼梯防风，谨防被蓝忘机发现，谁知忽见蓝忘机拖着魏无羡，从大门迈进来，个个都惊得呆了。

    哐当哐啷，蓝景仪扑手去藏桌上的酒壶，一路打翻了几个碟碗，一点藏匿的效果也没有。

    蓝思追站起身道：“含、含光君，你们怎么从这边又进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魏无羡笑道：“哈哈，你们含光君坐得热了，出来吹吹风，心血来潮杀个突击，这不，果然就抓到你们在偷酒喝了。”

    他心中祈祷，请蓝湛最好直接把他拖上楼去，不要跟人说话，也不要做多余的动作。只要他继续一语不发，维持冷若冰霜的表象，不会有人发现他不对劲的。

    刚这么想，蓝忘机就拉着他，走到了那群小辈的桌前。

    蓝思追道：“含光君，你的抹额……”还没说完，他就看到了魏无羡的手。含光君的抹额，就绑在魏无羡的手腕上。

    仿佛是嫌注意到这个的人不够多，蓝忘机提着抹额的带子，把魏无羡的手拉起来，展现给所有人看了一遍。

    蓝景仪嘴里的一只鸡翅掉了下来。掉进碗里，酱汁四溅，溅脏了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魏无羡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：酒醒之后，蓝忘机可以不用见人了。

    金凌惊疑不定道：“……他在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魏无羡道：“给你们展示蓝家抹额的一种特殊用法。”

    蓝思追道：“什么特殊用法……”

    魏无羡道：“当遇上很奇怪的走尸，你们觉得需要带回去好好检查的时候，就可以把抹额解下来，这样绑着带回去。”

    蓝景仪嚷道：“这怎么行？我们家的抹额是……”

    蓝思追把鸡翅塞回他口里，道：“原来如此。竟然还有如此妙用！”

    “噗嗤”阿梦憋不住笑，居然嘴对着酒杯吹了个泡泡，在这落针可闻的尴尬环境里着实引人注意。

    蓝忘机顿时注意到他，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阿梦收了笑，自顾搁了杯子，改拿筷子夹花生米吃。

    “云深不知处禁酒。”蓝忘机停了数息，才说下半句，“蓝氏嫡系，罪加一等。”

    其它小辈都不敢答话，阿梦只好起身一本正经施礼：“回含光君，此处并非云深不知处，思追景仪等蓝氏子弟也未曾饮酒。”

    蓝忘机好像很费力才能找到自己想说的话：“非是他们……”又停了片刻：“……你还小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看着阿梦立即被踩了痛脚的扭曲表情，一群小辈憋笑都要憋得背过气去了，连忙打圆场：“含光君的意思是，阿梦你也不能喝酒，你们一群小家伙，都不要多喝，热闹热闹就算了，啊！”

    “不，我是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你什么都不想说！”魏婴真是怕他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，“含光君我们回房间吧，我累了我们休息好吗？”

    好像听到什么重要的关键词，蓝忘机一下子把小辈们抛在脑后。无视一路旁人的诡异眼神，蓝忘机拖着魏无羡径自上楼，入房，转身关门，闩门。把桌子推到门前，仿佛要挡住外面的什么敌人。

    一楼小辈们还保持着目送他们的姿势，半晌没有回过神。

    “哼。”阿梦也发出一声江宗主招牌冷哼，端起自己杯子要喝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挡住杯子。

    思追温和地劝他：“含光君这句话也没错，阿梦你可不能喝酒。算了，啊。”

    阿梦炸毛：“我还一口都没喝上！”

    景仪总算想起把嘴里鸡翅拿出来，边揉着发酸的腮帮子边帮腔：“是啊，阿梦你不能喝，含光君不是专门警告你，嫡系子弟，罪加一等了吗？”

    屁的嫡系子弟！阿梦咬着舌尖好容易把粗鄙之语吞回来，这种事矫情起来不仅没完，而且说得多了以后要把话圆回来也会增加难度。算了，不喝就不喝，以后机会多的是。

    金凌已经知道阿梦是要入江氏族谱的，不好当众说出来，只能拿话分阿梦的心不让他总想着这档子事：“是啊，阿梦，现下你可是最小的，只好我们吃着你看着，我们喝着你等着……”

    一帮少年嘻嘻哈哈，很快就把之前的插曲丢到一边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我一章是不是太长了，看起来有点费劲？